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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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不是别人,是我的儿子。怎么叫他弟弟?因为他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姐姐。可怜的小家伙,几乎从一出生就没有享受过独立的待遇,而是一直作为他姐姐的附属物。
  弟弟一岁两个多月了,正在蹒跚学步。他摇摇摆摆、晃晃悠悠地,却总能以奇怪的姿势保持着平衡,并且往前行进。不过,这种平衡在妈妈每次出现时就会被打破。他妈妈妈妈地叫着,脚底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小手向前上方高高举起,满脸的兴奋。在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同时转换为更为擅长的爬行动作,由走过来的小企鹅变成了爬过来的小狗狗。
  可怜的是,他灿烂的甚至是谄媚的笑容很多时候会由于姐姐的出现戛然而止,他被妈妈抱起的渴望很多时候被姐姐无情地打碎。姐姐会在弟弟无限接近妈妈时,快速跑过来,扑进妈妈怀中紧紧抱住妈妈,让弟弟爬不到妈妈身上,妈妈也无法抱住弟弟。
  每天上演的“妈妈争夺战”中,弟弟败多胜少。常见的场景就是妈妈被姐姐“绑架”动弹不得,弟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弟弟为数不多的胜利也绝非“完胜”——在我一只手抱着弟弟、一只手搂着姐姐时,我明白了什么叫“拖儿带女”。
  弟弟存在的一个重要意义似乎就是拿来和姐姐比较。“弟弟长得像我!”姐姐不无得意地说。“那你长得是不是也很像弟弟呀?你们两个很像!”姐姐不说话,她已经懂得其中的不同。“弟弟很淘气,我小时候就乖。”“弟弟爱生病,我就身体棒!”姐姐早已超越了只会学大人说话的“传声筒”阶段,她自己会制造这种比较,她知道利用比较为她带来的优势。
  “妈妈,弟弟是不是都穿我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不到三岁半的女儿语言表达总是很准确。“对啊。弟弟是不是很可怜?妈妈也给弟弟买些新衣服好不好?”“不好!”姐姐斩钉截铁地回复。类似这样对姐姐的引导、教育每天都在进行,但收效甚微。看到杂志上的小女孩,我们会说这多像姐姐呀;看到小不点的婴儿时,就说这像弟弟吧。但我女儿的回答是:“不,这是我小时候。”
  现在的报纸、杂志、电视甚至街头散发的小广告中描绘的幸福家庭都是以三口之家的面貌示人。银行送来的牛年的年历也是拟人化了的牛的一家。姐姐指着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的大牛说是爸爸,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牛是妈妈,趴在地上系着蝴蝶结在看书的是她自己。“弟弟呢?”姐姐略加思索,指着年历中书架上摆着的那只小绵羊说:“这个是弟弟。”“弟弟怎么成了绵羊?”“因为弟弟最小,不会说话,只会哼呀哼的,像只绵羊!”可怜的小弟,即使在年历上也找不到他的位置。
  弟弟对姐姐大方许多。看到姐姐,总是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他也许是喜欢看到姐姐跑来跑去,也许是得意自己又会说了个新词。他会笑盈盈地走过去摸摸姐姐衣服上的花、米老鼠贴画,还要玩一玩姐姐的拉链。
  姐姐已经到了“十万个为什么”的阶段。一日指着书上的省略号问:“这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省略号。”“省略号是什么?”“嗯,就是表示话还没有说完……”“为什么话没有说完?”“他不想说了。”“他为什么不想说了?”“大人有时候有些话就是不想说了,不说出来别人也知道的。”“大人为什么不想说了?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小孩子会不会也不想说?”……这番无止境的问答是这样结束的:“对不起,宝贝,妈妈看错了,那就是六个小点点……”
  关于“妈妈是宝宝的妈妈,也是弟弟的妈妈”的教育从弟弟一出生就没有停止过。当我一手抱着弟弟、一手牵着姐姐时,还不忘告诉她:“妈妈有你和弟弟两个宝宝。妈妈很幸福。”“什么是幸福?”这显然是个比省略号难得多的问题。对于这个不喜欢喝牛奶,不吃奶酪、酸奶、奶油蛋糕、冰淇淋甚至巧克力,没有吃过比冰糖更甜东西的三岁四个月的小姑娘来说,幸福是什么呢?“幸福就是你吃冰糖时的感觉。”小姑娘的脸上现出幸福的表情。“妈妈,我要吃冰糖!我要幸福!”
  
  (小怡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11年第24期,gettyimages图)
(作者:彭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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