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忠于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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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生活的低能儿,他把生活中的一切都搞得乱糟糟——他四处奔波旅行,“只有领带和书常在他身边”;他睡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把毯子当床铺,他神情恍惚,眼睛看上去像是患了“视网膜脱落”;他在与别人对谈时,常会让对方误以为遇到了疯子。他说,我对生活知道的是那么少,除了建筑,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先后有一个妻子和两个情人,并分别和她们生有一个孩子。但是,他却不能够承担起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让那6个爱他的人陷入了无休止的等待与痛苦。他说:“只有工作让我觉得可靠。”
  但是,幸运女神并没有过早地垂青他。50岁之前,都可以看做是这个叫路易斯·康的人的“蜕壳期”。他像一座活火山一样悄悄蕴蓄着力量,等待着喷发那一刻的必然到来。
  “一个建筑师必须有哲学家的头脑、社会学家的眼光、工程师的精确和实践、心理学家的敏感、文学家的洞察力和艺术家的表现力。”我曾经以为梁思成说尽了一个出色的建筑师所应该具备的一切品质。但是,路易斯·康使我明白,还有重要的一点梁思成没有道出,那就是——圣徒般的宗教情怀。
  路易斯·康无疑是这种情怀的最佳阐释者。与其说建筑和城市是他永不厌倦的情人,不如说建筑和城市是他永不坠落的信仰。
  他曾这样精妙地定义了宗教:“它超越了你自私的自我意识——人们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清真寺或立法机构的东西……因为建筑是围合的,当人们进入其中的时候,会产生类似于血缘关系的感觉。”他固执地认为,好的建筑师,必须能够回过头去“聆听最初的声音”。
  他像摒弃俗套一样摒弃功利。在贫穷的印度,他反而找到了强烈的归属感。多年之后,当他的儿子第一次前往印度的时候,在毫无秩序感可言的破烂街巷中,不禁疑惑地追问:“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古稀老人离开温暖的家,孤身一人屡次前往这样的地方?”是的,路易斯·康不是来淘金的,他是来痴心寻找那片“最适合长出建筑的土地”。
  在路易斯·康那里,建筑就是信仰本身。他用建筑表达他对世界的理解和对人类深挚的爱。他这个“全能与无能的混合物”在建筑中找到了活着的理由。他以专属于他的一种“宁静的从容和谦逊的尊严”的建筑风格完成了生命的优美抒情。
  去世的时候,这个天才的建筑师已然破产。
  在他的身后,耶鲁大学美术馆、爱塞特图书馆、达卡政府中心、坎姆贝尔博物馆默立着,用“静谧”、“光明”的语言实现着“人间与神境的对话”;他的家乡费城因为拥有他的作品量太少而黯然神伤;留下了他太多足迹的孟加拉国则因“保有他最后的作品”而暗自庆幸。
  他的私生子纳撒尼尔·康在世界各个角落追寻他留下的足迹。在达卡政府中心,他是被蒙上双眼带进建筑群的,眼罩摘下之后,望着一片灰色与红色的静穆建筑群,他不禁落泪。他说:“在这样的旅程中,父亲的形象渐渐清晰。他是一个凡人,而不是一个神话。我越了解他,就越想念他。我希望现实并非如此,但父亲已经选择了他所钟爱的生活。我真的舍不得离开。时光荏苒,多年之后,我想我终于找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道声再见。”
  纳撒尼尔·康找到了一个父亲,这个父亲亏欠了他很多,但却在死后用建筑娓娓与儿子对话,而我们呢?我们找到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建筑诗哲”,一个将建筑奉为宗教的圣徒,他为建筑而生,为建筑而死,他用建筑述说着对人类的心灵抚慰和终极关怀——我们看到了一个伟大的传奇。
  
  (无止境摘自新浪博客)
(作者:张丽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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