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老人专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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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老人专列
  我生活在弗吉尼亚西南偏僻的深山沟里。那儿的土地坚硬贫瘠,谁也别指望在这里能靠种庄稼过上好日子。如果你们看了我们居住的地方,可能奇怪为什么我们不干脆抬脚离开那儿呢?
  父亲带我们搬到那儿有两个原因——一是离亲戚们近一些,二是可以在煤矿上干活。父亲的家人多年来都在煤矿工作,因此当他到了可以下矿的年龄,父亲抓起铁铲便开始干活。当然,在那时候,许多活都是用手来干的。父亲常常一回家就累得倒在床上立刻睡着了。虽然我们并不富裕,可是父亲供给了我们生活所需的一切。
  有一天,父亲得到通知要他到某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去为我们的国家打仗。父亲离家后,我的哥哥姐姐们会大声朗读父亲从这些听起来非常古怪的地方寄来的信。但是不知从哪一天起,不再有信来了。妈妈担心得病倒了,直到有一天,几个军人出现在我们家门口。他们说,父亲在战场上战死了,但聊以告慰的是,他死得很勇敢。
  从此母亲要一人支撑起抚养我们兄弟姐妹的重担。她只能勉强支付我们的账单,但是我们实在也没有其他地方好去。我们都挤在一个房间里睡,每天都在半饥半饱中度过。冬天到来时,凛冽的寒风从墙洞里钻进来。为了保暖,我们互相挤挨着蜷缩在一起。但是我们也有许多快乐的日子——比我所知道的一些家庭还要快乐。我想,如果你不知道你的生活中少了些什么,那么你所拥有的也就足以让你满足了。
  我记得圣诞节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子。所有的家庭都参与布置当地的教堂,准备那些盛大的宴会。我们唱歌,我们欢笑,我们打雪仗的规模之大是你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到了星期天,我们全家人会专门到父亲的墓地去,用圣诞鲜花和丝带装饰父亲的墓。我们想他应该也与我们一起在庆祝节日,因为妈妈总是说,父亲就在我们周围,虽然我们看不见他。
  圣诞老人专列
  正如你可以想像得到的,在我们附近那一带不时兴送礼物什么的。事实上,我真的不知道人们在圣诞节送礼物这回事。直到有一天我到镇上在店铺的窗户里看到了一件新奇的东西:一幅画,上面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快乐老人,正从烟囱里往下跳,带着一个看起来里面似乎装满了礼物的袋子。
  “那是谁?”我手指着那张画问妈妈。
  “没什么,亲爱的,”她说,拉着我走开,“那只是一张画。”
  开始的时候我相信了她说的话,但是后来我在学校里听到了不同的说法。而当我们到镇上去的时候,我会偷偷地看一些关于圣诞节的杂志和书本。从这些地方我得知,对于某个被认为并非真实存在的人物,有许许多多的人似乎很相信他的存在。他快乐地生活在北极,有一群小精灵帮他做玩具。圣诞节到来的时候,他就乘上雪橇,将那些玩具分发给一整年都听话的孩子。我们并不只是在这儿说说而已——圣诞老人甚至还将礼物送到遥远的中国,所有的分发都是在一个晚上完成的!
  那年的圣诞节前夜,我将这些都告诉了我的母亲。我说,除了有一次我放了一个鞭炮吓唬罗宾森先生的骡子,还有一次向吉米·哈兰扔泥块之外,我一直是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孩子。那为什么圣诞老人不来看我呢?
  我的哥哥姐姐们面面相觑,神情黯然。我记得母亲眼中突然充满了泪水,她连忙转过头去。我那时已经不小了,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你们一定也有这样的体验,你突然发现了某件事的真相,于是你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是不是?是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我环顾四周,充满霉味的阴冷的小屋里只有一些破烂的家具和空空荡荡的橱柜。我注意到我们身上穿了许多年的破旧衬衫,长年在山溪的硬水中洗涤,早已脱尽了原先的色彩。我注意到我们笼罩在黑暗里,只有屋里四处摆放的蜡烛的光才稍稍打破这巨大的黑幕。
  于是我便知道了真相——圣诞老人是真的,但是他不来看我们。只有在那些神奇的城市里的那些有着真正像样的家的孩子们,才会发现圣诞老人在圣诞节清晨从他们的烟囱里滑下来。圣诞老人忘了我们,看起来以后也别指望他会来了。
  提起我当时的情绪,可说是沮丧透了。我对我们过去年代在欢乐节日里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打不起精神了。不管怎么说,如果圣诞节只是富人的节日,我们又何必操心去庆祝它呢?
  就这样,又一年过去了,我开始怕过圣诞节。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镇上那些挂在电线杆上的红绸带,放在教堂门口的花环——当然还有挂在店铺里的那个吝啬老人的画像。当别人都到镇上去的时候,我总是留在家里,坐在门廊里。那时我6岁,但我已经有了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
  有一天,我记得我一个人坐在门廊里向着栅栏柱投着石头,其他人都到镇上去了,雪谷中笼罩着一片清冷的寂寞。远处突然传来响彻云霄的火车汽笛声,那是3点到达的火车,接着响起了火车头“吭哧——吭哧”的声音。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到达,就像钟表一样准,听见火车的声音我就知道我的家人很快就要到家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路上响起了一阵狂乱的脚步声,正向着我们家的方向跑过来。我转过头去一看,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是吉米·哈兰,他正向我这儿跑来,气都喘不上来了,脸上红扑扑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吉米跑上门廊,从窗户往里瞧,他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让我觉得好奇起来。于是,我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到这儿来了!”吉米隔着玻璃窗叫道,“你一定要去看看。赶快,要不他就走了!”
  “谁来这儿了?”
  “圣诞老人!”吉米喘着气说,“他在火车上!”
  他转身飞快地向山下跑去,直向着火车开来的方向而去。当他跑得够远的时候,我轻轻打开门,跟在他后面慢慢地下山——我的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
  当我快跑到铁轨处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人群的欢呼声。我越跑越快,穿越了树林;我越跑越近,火车轮子的隆隆声也越来越响。我终于跑出了林子,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铁道旁。接下来看到的差点儿没让我惊掉下巴。
  铁轨两旁围着许多人,人们都在向着火车挥手致意,欢呼雀跃,火车在两旁人群的簇拥下非常缓慢地移动着。我很奇怪,如此大场面是为的什么呢?火车几乎每天都来,毫不张扬,直到我看到了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里面端坐着的正是圣诞老人——雪白的胡须飘动着,挺着个大肚皮,穿着一身红衣服,与画上的圣诞老人一模一样——周围堆着大包大包装满礼物的麻布包。
  “嗬!嗬!嗬!”他纵情大笑着,手伸向那些布袋,向着欣喜若狂的男孩和女孩们抛撒着玩具、冬衣和糖果。“圣诞节快乐!圣诞老人来看你们啦。”他的那一队小精灵们环绕着他,但他们并不像我在书上看到过的那样的小人儿。事实上,他们看上去差不多与普通人一样——当然,他们也没有尖尖的耳朵。
  当圣诞老人从我旁边缓缓经过的时候,他向我眨了一下眼睛,并对准我扔下一个包装好的盒子,还有几把硬糖。他最后向我挥了一下手,发出亲切由衷的笑声,然后消失在拐弯处。
  我记得,当圣诞老人的火车汽笛声渐渐淡去,隐入我的记忆中时,我还站在铁轨旁,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直到今天,我虽然已经不记得圣诞老人给我的是什么礼物,但是那并不重要。一年又一年,圣诞老人总会再次登上“圣诞老人专列”回到我们这里来,后来这部列车成了众所周知的了。每当火车开近的时候,消息就会像燎原之火一样迅速地传播开来,空中照例响彻着人们的欢呼声:“圣诞老人来了!圣诞老人来了!”
  随着年岁渐长,我开始明白,圣诞老人并不像所有那些书上说的那样,只生活在北极。他生活在英国伦敦、非洲丛林,对了,还有弗吉尼亚西南地区——不管是哪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每年这个时候,人们都会玩一点儿小小的花样来欢庆这个节日。
  你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差不多57年以后,我自己也成为了圣诞老人。当我的样子老得足可以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满头白发加上大腹便便的样子装起来很像),我套上了圣诞老人的服装,登上“圣诞老人专列”,回到我在山区的老家。虽然那里已经不像过去那样荒凉了,但孩子们脸上的表情与很多年以前的我是一样的。
  所以,圣诞老人毕竟是有的,你不必跑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他。
(作者:克雷格.多米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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