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天堂一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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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学生庞田养,用手机记录下了自己每天面对死亡的真情实感—
  
  “上帝那老头如果不是特别地宠爱我,为什么让我得了癌症,匆忙地召我上天堂。我甚至听到了天堂的号角声。现在我离天堂是如此地近。天堂与我,只有一米远的距离。”这是癌症患者庞田养在“抗癌日记”中写的一段话。
  近日,这篇题为《一米远的天堂—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日记,在新浪、天涯等网站论坛里引起了网民的高度关注。
  “加油,死神会因为我们活的渴望,顽强的意志而退却!”
  “今天我是哭着写这些话的,不要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我的女儿也得了癌症,发现时才三岁半,她经受了6次大剂量化疗,一次开腹大手术,一个月放疗!但她始终笑着面对,只要有妈妈陪着,她就高兴。你是大哥哥,应该比我的小女儿还坚强。自己就是上帝,你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庞,我们同岁,当我每天沉迷在网络游戏中,和父母吵架,为一点儿小事对身边的人甚至社会感到不满、厌倦时,我看到了你的日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活着,父母给了我生命。让我们振作起来,彼此加油!”
  庞田养的日记,从民间传进了全国各高等院校的网站,大学生们为之震动。
  庞田养现在情况如何?一个青年的抗癌经历,为何能引起这么多的共鸣?
  瘦黄的脸,苍白的唇,微驼的背,蹒跚的步履—这就是记者看到的庞田养。他无法昂首挺胸地走路,因为那样整个后背会疼痛难忍。目前,在广州中山附属医院治疗的庞田养,和父亲暂居在广州婶婶家。屋子很狭窄,记者来后,小庞的父亲、大伯和婶婶都只能坐到楼梯口。庞田养睡在下铺,床尾堆满了一包包装着病例本和止痛药的袋子。采访进行了不到10分钟,汗珠已大粒大粒地从庞田养的额头渗出,他不得不躺下休息。他艰难地抬起双脚,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身体,再慢慢靠近床……脸色苍白的小庞,用微弱的声音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庞田养今年21岁,是广东湛江吴川三中的学生,家住吴川塘缀镇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父亲在外打工,母亲务农,庞田养是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全家的命运。”庞田养所在班级有70多人,他每次月考的成绩总在前五名内。他在班里担任班长。他的梦想很单纯: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找份安定的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然而,就在他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时,2007年7月,正在读高三的他,一天突然感到腰的右下部像针刺般疼痛。父亲带着他,从村里一路查到广州,最终被确诊患上了罕见的“原始神经外胚叶瘤(恶性)”。面对这一结果,家人惊呆了。
  接下来,庞田养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治疗:7次住院,6次化疗,14次放疗,同时伴随着呕吐、头晕、失眠,甚至神志不清。比这更残酷的,还有心理上的恐惧、烦躁,以及偶尔闪现的希望和再一次的绝望……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同学们集资给庞田养买了部能上网的手机。从去年9月开始,庞田养陆续用手机记录自己与死神抗争的点点滴滴,并把它发到网上。目前已有81篇。他回忆说,刚做完肿瘤切除手术时,自己全身插满了管子,只能平躺在床上,用唯一能动的右手写日记。“我要真实记录这段治病经历和心路历程。很多健康的人不会想到,在同一片天空下,还有一些人,为了多活几年、几个月,甚至几天、几小时,在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他们在和死神赛跑,只想活下去!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庞田养说,生病让他对亲情、友情和生命,有了更加深入的感悟。
  庞田养生病期间流过三次泪,都不是因为病痛。“我第一次落泪是在患病初期,最心灰意冷的时候。病痛折磨得我经常无法入睡,一天夜里打开手机,突然看到很多陌生网友的留言,‘坚持’、‘挺住’这些词随处可见,我鼻子一酸,抑制不住地低声哭起来。”
  第二次是因为父亲。庞田养的母亲患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在他未患病前,家中已是十分窘迫。给自己治病所花的钱,庞田养始终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借来的。正如庞田养在日记中所说,父亲话语不多,只是满眼心疼和焦虑地看着消瘦的儿子。庞田养告诉记者:“我总能感受到那种无声的父爱。”
  庞田养和父亲来到广州后不到一周,因为钱不够,父亲只好匆匆回家想办法。看着父亲的背影,想到明年可能就不能陪伴父亲,庞田养的眼泪流了下来。
  第三次落泪更让人感到心酸和无奈。网上抗癌交流群的肿瘤医生“无香”告诉庞田养,武汉有个医院曾经接收了一例类似的病人,经热疗和全身化疗效果很好。庞田养说自己当时很激动,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然而,当对方问起需不需要医院的联系方式时,庞田养拒绝了。“原因很现实,我没有钱。明知道前面就是生的希望,可是我就是不能再前进一步。我感到深深的无力。”
  2008年7月底,经过一段时间的化疗和放疗,庞田养的病情曾一度有所好转,回到家里休养。刚到家,他就要求回学校上课。
  “我不能再浪费时间。”庞田养更加珍惜自己能够呼吸的分分秒秒,“我要复读,要参加2009年高考。”
  然而,庞田养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了高三复习的强度,坚持三周后,他的病情开始恶化。“今天早上我一边上课一边疼得发抖,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下课。”庞田养常常是这样咬着牙听完一堂课的。但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家里人。
  一天晚上,疼痛实在难忍,庞田养向老师请了假,想去学校周围的诊所打点滴。“诊所了解了我的情况后,不敢贸然给我下药。我又坐车去了人民医院,医生说可以打止痛针,但只能止痛两个小时,而且打完点滴后,我可能回不了学校,因为点滴有催眠作用。”
  为了能回到学校,庞田养放弃了打针,只开了点儿中度止痛药。他在日记里说:“希望今天晚上我能睡个好觉。昨晚又彻夜未眠,我真的太累了……”最终,由于病情发展,庞田养不得不暂时离开学校,继续治疗。
  10月16日,标题为“死亡通知书”的日记写下了庞田养近期的病情:“昨天上午去医院检查,根据医生的说法,癌细胞极有可能已经全身扩散……我问他可不可以继续做化疗,他说可以,但恐怕效果不大,而且会很痛苦……因为我现在已经是癌症晚期……我知道,他给我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上大学。无论以后结果怎样,我都想去大学上一次课,哪怕只是旁听一会儿也好!”死亡,一个多么令人心惊的词语,而刚满21岁的庞田养,却要每天与之相对。11月6日,他在日记中说:“我还没有绝望,没有放弃;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想活着,我渴望继续上路……”
  (吴珍业摘自《环球人物》
  2008年12月上半月刊,林月光图)
(作者:文远竹 甘琼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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