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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这故事给人的感觉不太妙。
2009年10月24日,湖北省荆州市两名男孩在江边玩耍,不慎滑入水中,一旁游玩的大学生赶紧手拉手搭起人梯施救。两名男孩最终安然无恙,却有3位大学生因此长眠在江中。
他们的名字如今你都知道了——陈及时、何东旭、方招,当之无愧的90后的骄傲。然而,在轰轰烈烈的新闻报道中,这样一个波折却让我念念不忘:事发当天,这边,幸存者正为同学的离去放声痛哭;那边,回过头来,“两个被救小男孩已不知去向”。
记者一笔带过。观者如我,却先是齿冷,继而心寒。真是英雄流血又流泪。
然而,过几日,又一个镜头,叫我震颤。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与一名中年男子相拥而泣。旁白是:“26日下午5时30分被长江大学的英雄学子救起来的两个小男孩陈天亮、张志鹏已经找到,当日傍晚,两名小孩在各自家长的带领下看望跪谢了英雄学子的家属。”
太好了,他们没有逃掉!
原来,事发当日,两名顽皮的男孩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匆匆回了家。父母也未发现异样。26日是周一,学校通报了这件事,陈天亮、张志鹏当即向老师报告:“被救的是我们!”
没人探寻他们的心路历程,是否经过矛盾、挣扎,然而,从张母伍小华的表现中,我略微觅到了来处:伍小华一进门就长跪不起,泪眼滂沱,大声道:“是我们家孩子,害了你们!”“如果不是我的儿子,你们不会失去儿子啊!”“以后这两个孩子,就是你们家的孩子了!”
“‘咚咚咚’3个响头,敲在每一个现场人的心里。”如椽之笔,言说之妙,莫过于此,寥寥几笔,见证人间难得的义勇。那是我们在苍凉的人海中,苦苦求之而不得,如今却意外得之的人性最珍贵的证明。
推搪、遁匿,是寻常做法,伍小华却带着孩子,坦荡荡面对未知的这一切。遇难者家属或许的责备,一生一世难以偿还的恩情,她焉能不知?但若非如此,一生一世良心的拷打,会让她更加寝食难安;更何况,放弃诚信、选择畏缩,伤害最大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孩子:孩子从此永远失去机会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另一位母亲的回答,也深深烙在我心上:“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再怎么哭,我的细伢也找不回来了。只要你们的细伢好就行了!”说这话的人,是方招58岁的母亲商宝珍。
闻此,谁能不潸然泪下?
《史记·刺客列传》里记载了一位侠士:晋国人豫让曾受智伯器重。智伯被赵襄子杀害。豫让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愿为智伯报仇,纵使一死,魂魄无愧。”他隐姓埋名,潜入赵襄子宫中修整厕所,被识破后,涂漆吞炭,掩饰行藏。最后行刺不成,自杀而死,天下有志之士,都为之而泣。
一朝受恩,终生思报,虽肝脑涂地,殒身不恤。中华历史上虽有沉疴种种,却因这样的义勇不掩光华。
几位平凡的母亲,以最朴实的言谈举止告诉我们,什么叫魂脉不绝,什么叫伟大。
一个民族最可贵的资产,也正源于此,而非那些华丽的大厦。
（作者：优 游）
